绝对没必要。他对自己说道。
“回肯定没问题,不过刚才那几笔转账你最好想想怎么说。至于分红那笔款子,今天晚点儿我就能给你电子版的记录,证明你资金来源的合法性。”
董锵锵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一会儿对方如果问我问题,为了以防万一,我能要求律师电话接入么?我也怕说错话。”
“必须没问题,我把律师电话你,一会儿你和银行的人聊的时候记得开免提,现在知道有律师的好处了吧?嘿嘿……”
董锵锵清醒地认识到:去年底他还觉得端木这笔律师费花的大手大脚和轻率,今天才真正体会到端木当时的先知先觉。
“端木,这次多亏了你,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有个事得麻烦你。”
“你说。”
“今天账户被封前我买了今晚回国的机票,你也知道过海关最多只能带一万欧现金,回国花人民币的话,欧元现钞在银行换到的人民币不如欧元现汇换人民币换的多,所以我想的是存了后汇回去一部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我手头的现金不多,可回国的东西还没买……”
端木一听就明白了:“嗯,需要多少?”
“1ooo欧应该差不多了,不管账户能不能解禁,最晚3月底我可以还你,利息你说个数,我没问题。”
“1ooo欧够么?”端木幽幽问道。
董锵锵当然清楚1ooo欧不够,他本来也没计划只带1ooo欧回国,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安排,他没把握账户里的8万多欧会锁到何时。他本来想带更多的钱回去尽孝、给父母看病、还家里的债、贴补家用、改善父母生活质量什么的,现在都是一场空了。
见董锵锵不语,端木又道:“就算回国够了,你回来还得去查那个德国公司呢,到时差旅、住宿、吃用都是钱,你再和我借?”
“按你刚才分析的,我觉得应该不会冻特别久,如果到时还没解冻,我再和你借。”
“这样,先给你5ooo欧,回国和尽调都算上,利息3%。公道吧?”
“没问题。谢谢。”
“那这样,你给我写个字据,的就行,签名以后寄到我汉堡的地址,我现在就能把钱转你。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找5个人或更多人分着收这5ooo,我要直接给你再转5ooo,我怕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端木一语惊醒梦中人,董锵锵连忙道:“是是,人我这就去找,一会确定好了告诉你。”
董锵锵第一时间联系了郑春花,冯冲和还在特里尔教的6苇,又找了两个平素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顺利把端木的借款拆成了五个包,由端木分别转账给五人,五人再分别取出现金给董锵锵。除一人不在大学外,其余四人都在大学或办公或复习,一会儿回家路上就可以拿到钱。
落实完中间人,董锵锵又想到银行既然会冻结自己的账户,说不定也会冻结接受了自己帮助的几个同学的账户。他又分别给朋友们去了电话,在得到明确的否定回答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有了端木的支持和律师助阵,董锵锵多了面对银行的勇气和信心,他在心里又过了两遍备好的答复,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进银行。
离预约时间还有一分钟,银行员工把他引入一间最多六平米的会议室后便径直离开。
会议室里只有一张磨砂玻璃面的茶几和三把椅子,最多也只能坐下三个人,还得是体型都偏瘦的,但凡其中一个胖些,会议室的门还能不能完全打开都两说。
约定时间刚到,一个体态敦实的谢顶中年男人就带着一个面无表情、顶着一头鸡窝型的中年妇女闪进会议室。两人手里都拿了不少资料,显然是有备而来。
会议室本就不大,进来三人后空间顿时显得狭小局促,董锵锵心里鄙夷: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大银行,客户上门没人倒水也就算了,安排个大点儿的说话地方难道很难么?但尽管心里有火,董锵锵终还是耐着性子道了声好。
银行二人组在确认完董锵锵的身份后,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自称温德,来自反洗钱部。女人的姓董锵锵从没听过,似乎并不是德国姓,来自银行风控部。
董锵锵和外国人打交道也有些年头,尤其是带团后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单从面相上看,温德的面相还算忠厚,女人则尖嘴猴腮,一脸刻薄,一望便知不好相处。
果不其然,两人刚做完自我介绍,女人便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你的账户最近三个月有多笔资金进出,”女人边说边把一张纸推到董锵锵面前,用长指甲隔着纸敲打着茶几催促道,“你先说说这几笔是什么情况?”
董锵锵低头快扫了眼纸,只见上面按时间列出了几笔大额资金的明细,跟他刚刚从atm上抄下来的一模一样。
端木果然没猜错,他暗想,幸亏提前准备了。
“嘿,你在听我说话么?”女人不客气地厉声嚷道,调门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董锵锵依旧没作声,只是抬眼望着女人,却见女人正用一双白多黑少的死鱼眼盯着他,不耐烦在她脸上肆意的弥漫着。
董锵锵原计划先听对方说明冻结他账户的前因后果,他相信就算是银行怀疑他,至少二人组也该先说明银行是根据哪条法律的哪项律款或者他的哪些行为违反了哪条银行制度而要求他当面解释他这时非常庆幸学习公法带给他的法律意识和法律逻辑,银行总不能就因为有几笔资金进出就随便给他扣上洗钱的大帽子吧?而且几千欧元能算大额资金?这银行怕是没见过什么钱吧?哪知对方上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问话的语气也俨然他已是“货真价实、人赃俱获”的洗钱客,尤其是这女人不仅对自己连个称呼都没有,说话也不用敬语,呼来喝去显得极没素质。看来这家上市银行的企业文化也不咋地。想到这儿他忽地心念一动:如果员工水平低,是不是能说明这家银行的管理存在问题?如果管理有问题,业务会不会也有问题?业务如果有问题,是不是就有机会做空它?
见董锵锵一直不语,女人以为他还是没听懂自己的问题,转过头跟旁边的温德语飞快地抱怨道:“他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这太可疑了,也许我现在就该把法务部的人叫过来,也许我们真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
听到对方要喊法务,董锵锵忽然笑了。
二人组对董锵锵的笑始料不及,过了几秒女人率先反应过来,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如果你不能说清这几笔资金,我们有权怀疑你非法洗钱。”
董锵锵此时主意已定:既然你们要公事公办,那咱们就看看到底谁有理。
“温德先生,”董锵锵讲标准德语时故意不看向女人,“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希望不仅银行法务在场,我的律师也能在场。”
听到董锵锵一个穷学生也有律师,女人似乎瞬间忘记了董锵锵刚刚装作不会德语的事,转而和温德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意外和怀疑董锵锵一览无余。
“您说的律师其实是特里尔大学给大学生提供的法律援助吧?”温德猜测道,“那当然没问题,不过您需要知道,法律援助不是律师,不能解决您的所有问题。”
“你会说德语?”女人终于反应过来。
“不,温德先生,您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董锵锵压根儿没正眼看女人,纠正温德的同时拨通了律师的电话,“马上要跟您通话的不是大学提供的法律援助,而是我的律师。”
律师的电话很快便接通,在律师做自我介绍时,董锵锵注意到二人组的脸色逐渐晴转阴。
也许是因为律师的介入,也许是生气董锵锵一直假装听不懂自己说话不回答问题,也许是银行法务迟迟未到,女人的脸色变得如死灰般难看,她不一言地盯着董锵锵的脸,询问的指挥棒暂时交到了之前没怎么说话的温德手中。
不知是不是为了支持同事,温德只是机械地把女人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董锵锵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之前读预科时政治老师讲过的话:二战过后,德国有很多看不见的红线高悬于人们的头顶,不管是在政界还是企业界,都不会有人愿意触碰那些红线,其中之一便是……
他把手机轻轻推到自己和温德中间,朗声问道:“温德先生,我想和您确认一下:从我进门到现在,您和您的同事是否已经告知我我是因为违反了哪条法律或哪条银行制度而被冻结了账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