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四月二十一日,云南怒江畔。
征虏左副将军何福已经在高黎贡山脚下和麓川叛军艰苦对峙快一年了,终于收到了兵部的六百里加急。
自元末以来,原麓川路军民总管府内的勐卯弄土司迅崛起于瑞丽江畔,向西跨过大金沙江,向南跨过瑞丽江,打服缅甸境内百蛮,向东、向北跨过怒江、澜沧江,征服许多土着部落山寨,几乎掏空了蒙元势力的云南行省。
堂堂大元,能够控制的云南地盘几乎只剩下大理、昆明两座城池。
大明开国后,哪怕是派傅友德、沐英两位大将率三十万大军入驻云南,勐卯弄土司思伦仍然敢于虎口夺食,联合麓川境内其他土司,先后攻陷了明军重兵防守的永昌府和景东府城,进逼大理府,一直推进到云南腹地。
此时的麓川,已经成为一个地跨缅甸和云南的庞大王国。
正当思伦不可一世时,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英突然飙,靠着三段式火铳循环射击法,在大理附近的定边城下大败麓川军,迫使思伦向大明请降,纳贡称臣。
大明虽然答应思伦所请,继续封其为麓川宣抚司的世袭长官,同时也对麓川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此后,朝廷在麓川周围先后设立了南甸、干崖两个宣抚司,木邦、孟养、车里、缅甸、八百大甸和老挝六个羁縻宣慰司对其进行牵制。
同时,明军重新开进永昌府金齿城,也就是后世的保山进行屯守,就近监视麓川土司的一举一动。
十年之后,麓川土司的实力渐渐得到恢复。
老麓川王思伦因为定边之战被明军杀破了胆,不敢再向大明叫板。
但是,他手下的大将刀干孟却乘思伦到昆明向云南都司汇报工作之机,自立为王,起兵反叛,再次向北扩张,攻陷了金齿城。
老朱收到云南都司的奏报后,就派征虏将军沐春和征虏副将军何福、瞿能,率领云南、广西和四川三省共七万大军征讨麓川,也算是对麓川军情比较重视了。
征讨大军最初一路势如破竹,收复了金齿城,并直逼叛军据守的腾冲城下。
但是,随着沐春中了瘴气,出师未捷身先死,征讨行动开始变得很不顺利,朝廷征讨麓川的态度也有点让何福看不懂。
何福将手中的兵部公文看了又看,越看越糊涂。
这一次,朝廷来文,不仅没有派来所请援军,反而让他只留下一万两千精锐人马坚守待援,其他人马复还各卫,说是为了减少后方输送军粮的压力。
此时的何福,心情不由从高黎贡山顶跌到了山脚下,心里充满了一大堆问号:
“好几万兵马都要打走,却要舍近求远,等辽东精兵来援,开什么玩笑?”
“辽东兵虽然神勇,可远在万里之外,猴年马月才能到来?”
“辽东又是苦寒之地,那里的士卒来了,又如何受得了此地的湿热天气?光是一个乱裆病就让这帮爷们雄起不了,更别那瘴气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难道是当今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老糊涂了?”
作为一员沙场老将,何福也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
既然朝廷已经有了明确意见,他只好一边组织人马有序撤退,一边放弃高黎贡山以西的十几个兵营,收缩兵力,集中防守怒江以西的怒江镇,等待援军的到来。
四月底,新任麓川国王、勐卯弄土司联盟头领刀干孟获悉明军大队人马纷纷撤退,认为明军已经被他成功拖垮了,不得不撤军,连忙纠集五、六万大军将明军围困在怒江镇,准备痛打落水狗。
就在这时,副将军瞿能和海兰察带领辽东援兵抵达怒江镇明军大营。
何福很有耐心地数了数辽东军的人头,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六百五十人之多,大失所望。
他原来的心情只是从高黎贡山山顶跌落到山脚下,但是亲眼见到这批援军的人数后,又从山脚下跌到怒江大峡谷谷底。
他悄悄问瞿能道:“这援军不来倒好,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在撤军。可朝廷却只派来不到七百人马,这是拿征战当儿戏吗?”
瞿能信心满满地答道:“将军,你就安心配合辽东兵好了,一切听海将军的,不出一个月,明军定会大获全胜,你这个代理征虏将军也可以去掉‘代理’二字了。”
何福虽然看不上那个才二十出头的海兰察,可一见瞿能把海兰察和他带的辽东兵吹成了花,又有兵部的公文作背书,只好暂且按住心中的失望,先听其言、观其行。
但是,要让他像瞿能一样主动把脸贴到海兰察的屁股上面去,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向海兰察拱了拱手,道了声:“辛苦”,就径直回营帐睡觉去了。
海兰察本来想让辽东兵休整五日后再投入作战的,但看到主将何福那张苦瓜脸后,知道不给他露上一手,恐怕无法迅获得何福的支持,更别提争取指挥麓川作战的话语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