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辽东军所向披靡,前后斩俘十六万多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台风和瘴气,我辽东军一人一船也不会折损,那些俘虏都拉回辽东各地开矿、种田去。将军放心,回去等着恢复侯爵就是了,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要晋封你为国公哩!”
“一将功成万骨枯,且不说云南都司的损失,光说海军官兵伤亡这么大,我朱能何德何能到京城接受封赏?还是回辽东去吧。”
“将军多虑了,此次收复交趾故地,与新王收复西域故土比肩,必将名垂青史。”
“我派养丰等人进驻富春城,本是提前布下一子,待收复安南后,再乘胜将占城一体纳入大明。可惜天意如此,只能是虎头蛇尾。”
“将军深谋远虑,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有了辽东的坚船利炮,谁都能一战灭国,一战封侯。你看东海舰队,轻而易举就将澎湖和对面的台湾岛纳入了大明的版图。你看安南也能成为大明的州县吗?”
“那是当然,听说广西参政刘显就是朝廷派来专门经营安南、规划府县的。”
“那到未必。天有不测风云,为将者必须三思而后行。这次南征,大明如果不是因为有坚船利炮,恐怕又是全军覆没。陈氏父子暗地招兵买马,不会久居人下。刘显志大才疏,有节无干。陈氏父子如果反叛,刘显未必应付得了。”
“将军不是留韩将军和安远侯在安南,专门威慑陈氏么?”
“但愿从此太平吧。对了,此次阵亡的海军官兵和水手们的尸如何处理了?”
“安南天气炎热,都及时火化了。一部分骨灰按其生前要求,前几日已经海葬,还有一部分带回辽东。”
“好!他们都和新王一样,大丈夫以身许国,何必马革裹尸还。我若不能回辽东,就将我的整个尸抛入大海,与海军兄弟们为伴。”
“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吉人自有天象。要不我们还是去应天吧,听说太医院的孙守真院使比咱们辽东的葛神仙还厉害,说不定能治好这病。”
“不用了。这个病我最清楚,叫疟疾,谁也治不好。葛家世代从医,想攻克此疾,都没有结果。还是辽王的意见对,不该南征,应该集中力量先去探索东洋对岸的新世界。如果找到一种叫金鸡纳的神树,而且婉清在的话,也许我和得病的兄弟们都有救。”
“……”
十一月十五日,北海舰队的四艘军舰基本检修完毕,马欢连忙到船上告诉朱能:“将军,我们马上要出了。”
朱能也是刚刚醒过来,只是整个人已经被疟疾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眼眶凸起,面目有些吓人。
他突然想起辽王曾经送给他一关于疟疾的诗“三年犹疟疾,一鬼不消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不得不再次苦笑道:“还是辽王见多识广啊。”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马欢说道:“快扶我到甲板上看看!”
随着舰队驶离妈宫湾,朱能就站在甲板上瞅着远处的台湾岛,自言自语起来:“真想到对面的宝岛上去看一看。”
马欢就说道:“将军,等你康复,我亲自送你过去。”
过了一会,朱能又瞅着远处的灯塔,自言自语道:“这灯塔真好,让我们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马欢连忙答道:“是的,破损船帆都修好了,度很快的,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朱能又说道:“我的家在哪里呢?婉清走了,婉君走了,收钱也走了。沈庄此次南下,恐怕也会遇到台风,凶多吉少,干脆我也走了吧。”
马欢吓了一跳,担心朱能寻短见,连忙劝道:“将军不要多想。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进船舱吧。”
朱能又是一笑,说道:“好吧,咱们回屋里去……咦,我的手表怎么掉在了地上?”
马欢低头一看,甲板上果然有一块手表。
辽东将领都知道,全辽东只有辽王殿下和朱能各有一块手表,走时十分精准。
辽王那块据说是沈庄送的,已经在对阵北元太尉乃儿不花时毁坏了。朱能手里的这块据说是当世唯一的手表。
马欢不疑有他,连忙俯身去捡。
朱能这时却使出全身的力气,从甲板上纵身一跳,嘴里还喊着:“婉清,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