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奢狸在城头上看的清楚,大声喊:“你回来……”
娜扎在一旁冷笑,她又看到了希望。
萧离神游上境,不过片刻就已到了戈壁,远远望见铁门关,心中感慨。当年他自太平镇北上,一路到了圣京,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南风带回来。当时孤身出关,如今回来,依旧是孤身一人。
所不同的,只在于人事皆非。
他感觉人生就像一个沼泽。不想沉沦,拼了命的想要爬出来。然而越是挣扎,陷的却越深。不会有人伸手拉你一把,因为别人也和你一样陷在沼泽中。
庆幸的是他没有继续沉沦下去,双脚已经踩到了底,尽管身陷其中,却可以把脑袋露出来。
这或许就是运气。
无论你是否相信命运,但都不能否认:运气,绝对是人生第一要紧的事。
他想着花惜,也不知道她脸上的伤怎样了。若真的留了疤,怕这丫头心里会过不去。
他是没什么的,破入神游之后,心境异常开阔。倒不是佛家那种四大皆空,而是对许多东西少了那份迷恋与执着。花惜,不会因为没了那张漂亮的脸就不再是花惜。她至少还有曼妙妖冶的身材,最主要的是那颗心。
女人,果然是很可怕的动物。一个孤独的人,在一个空荡的房间,无论装扮了多少东西,也依旧会孤独。但是多了一个女人,马上就会变成不一样的世界。
也许,这就是天地造物。无论你多么强大,总是有柔软的地方。
春暮的戈壁,长着绿色的不知名的野草。一声马儿的嘶鸣,将萧离从感慨拉回到现实。
放眼看去,十几匹马儿围成一个圈。萧离眉头一皱,它们都是战马,只看马鞍特有的花纹,就知道是凉州的战马。而且马背挂着个皮囊,萧离认得出来,那是装陨星弩用的。
待他走近,只见战马围成圈子的中央,横竖躺着十几具尸体。飞鱼服,雁翎刀,正是凉王府的羽林卫。主人死了,战马通灵,迟迟不愿离开。
萧离的心揪了起来,他们应该就是随着花惜一起的护卫。
那么花惜呢?
尸体有些臭,有几具已被野狼啃食的看不出面貌。扫了一眼,其中并无女子,稍稍有些安心。可花惜呢?
此处离着铁门关不远,戈壁中虽有强盗马匪,但不会在这里动手杀人,况且他们一行十几人,又都是羽林卫装扮,江湖人更是不愿招惹。
也许他们不是和花惜一起的,萧离心想:自己困在那破洞将近一个月,金奢狸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找,或许他们就是其中一队。
但此处通向铁门关,唯一的去处就是太平镇……
一阵微风吹过,草丛之中一点白光闪现。萧离走过去,拨开野草,是只银叶玉柳的耳坠。
这是花惜最喜欢的,不止一次扎破他的舌头。
心,猛的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平静下来,敢在此处对羽林卫下手的,绝不是江湖人。而且看这些伤口,下手之人不见得比他们更高明。
他查看死去护卫的尸体,全都是刀伤,而且都在咽喉,一击毙命,干净利索,却又不算高明。这些人死去之前,甚至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他又摸了摸马背上的皮囊,陨星弩还在。
可见杀他们的人,并不会让他们产生戒备之心,否则他们一旦察觉危险,第一件做的事,肯定是拿出陨星弩。
他们本在京中护卫自己,谨慎之心,早被洪明训练成了习惯。何况秦家集一战,当知陨星弩的厉害。若动手之人让他们有戒备心,陨星弩绝不会好好的放在皮囊里。
那么花惜呢?
苏怜死后,即便还有人不想放过他,也不会对花惜下手。
这时,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萧离看过去,只见一个黑点飞奔来。没过一会儿,黑点近了,但见一个肌肤黝黑,脸颊些许有些红的壮汉骑马奔了过来。他们短装打扮,腰间斜插大刀,这正是标准马匪的模样。
那人看到萧离,先是一怔。但见他面对十几具尸体,脸上却无一丝惧意,就知不是一般人。
“小兄弟,是路过还是寻人?”那人说。
“路过。”萧离拱手:“老哥不要误会了,我身上可没多少银子。”
那人嘿嘿一笑:“兄弟一看就是江湖道上的,想两条腿走出戈壁,那可是要走死人的。这些马兄弟牵一匹走,但切记到凉州城时,要舍马步行。”
萧离愣一下:“为何?”
“这些都是上好的战马,蹄上有印记,马鞍上的花纹也是凉州骑专有。”那人啧啧两声:“战马就是好,主人死了这么久,都不愿离开。”
萧离眉头一皱,这人好像知道些什么。于是问:“这买卖不是老兄做的吧?”
那人嘿了一声:“羽林卫呀,我有多大胆子。我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了而已。我一直暗地里瞧着,见这些战马迟迟不愿离开,心里真是爱呀……”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袭杀羽林卫?”萧离故作沉思。
“在这戈壁,杀个把人不算什么事儿,多数时候只有天知道。也不用毁尸灭迹,用不到三天,就被野狼秃鹫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也就是这些战马,灵性的很,围着主人不肯走。否则你现在看到的,恐怕就只是一堆白骨。”
那人下了马,抽出大刀,冲着地面狂劈乱砍,嘴里还说:“几位,把你们埋了,马我牵走。我知道你们死的相当憋屈,但官贼不同路,我也不能为你们报仇,去把那些杀你们的羽林卫干掉……”
萧离一惊:“杀他们的是羽林卫?”
“那人点头说:“官面上的人,果然没什么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