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两天,萧离便托病在府上。诸葛惊鸿所谓的修心之法,玄妙难懂:人在静与不静之间。说静,却要心神感应天地韵动。不静,却要心无杂念,达到坐忘。这是极其矛盾的,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意境。
有那么一刻,确实有那么一种感觉,就像鱼在水中。感受到水流,浪花,旋涡;却不知道自己就是一条鱼。然而这种感觉眨眼而逝,根本抓不住。
好在静修两日,也不是一无所得,终于能把全身经脉散落的真气聚成一丝,沉入气海。但运转大涅盘经,却无法将这一丝真气从气海中调出来。奇哉怪也,反而有股莫名的力量,直入任督二脉,在体内转了一圈,钻入气海中去。
随即便觉全身痛楚难当,好似气海要被涨破。但运转大涅盘经,这种感觉立刻消失。之后便觉气海处,有一团如云似雾的东西。试了几次都是一样,这种情况,当然要请教高人。想着再上大悲寺,或者再去武阁。但一声鸡啼,天,已经亮了。
今日是大丧之后第一日,是明浩鸿登基亲政的日子。不管明浩鸿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日是一定要给他面子,现在这个时候,得罪不起他。
洪明早备了马,而且告诉萧离:厉王调动京畿大营,堵了四个城门。
“他是想造反?”洪明有点担心。
“那倒不至于。”萧离说:“厉王这个人,聪明才智都有,就是心性不坚。不然以他多年的人脉,早就和太子斗出输赢,就不会有几天。且这人骨子里自大的很,总以为能掌控一切,才让两道莫名其妙的诏书耍到今天。”
萧离想了想:“造反他不敢,顶多是做做姿态,他怕是惹错了人。”
“王爷以为,厉王会引火烧身?”
萧离说:“这么些年来,有武阁压着,朝廷权斗不涉江湖。那些凡入圣的高人,也都不屑于此。可眼下不同了,这个新皇帝本身就是高人。而且我隐隐觉得,他一路走来,非是为了皇权。”
洪明说:“若是连皇权都不放在心上,那就可以出家做和尚了。”
这只是他内心若有若无的感觉,明浩鸿做这一切,若只是为了皇位,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他只需要等就可以,等到皇帝驾崩。虽然这期间生了昭妃的事……
想到昭妃,他忽然想起,昭妃曾经说过:未来将会有个信得过的自己人成为皇帝,以此让神宫独霸天下。这人会不会就是明浩鸿呢?如果是他,昭妃大可以不用和武阁开战。如果不是,却又说不通,继位的终究是明浩鸿。
因为即便神宫和武阁之战,最后赢得是神宫,那么谁做皇帝,也不是她说了能算的。即便皇帝不在了,大位谁属,也是他和厉王操控。
昭妃口中的那个人,或许真是明浩鸿。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明浩鸿所求并非九五之尊。因为即便不和昭妃联手,一样可以做到。和昭妃联手,也许是有别的原因。
萧离心中一动,豁然开朗。他有一个大胆猜测:明浩鸿与昭妃联手的目的,也是想覆灭神宫。
神宫代表的是天都。尽管昭妃想毁了天都秘径,从此不再受天都约束,可明浩鸿也不想自己的未来受神宫约束。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痛起来,因为想到了南风。从太平镇开始,他以南风为要挟,逼迫自己入京取手札,便是一场骗局的开始。或者还要更远,远到从救苏怜的那一夜开始……
这人的可怕,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他的局中。
洪明召集了一半护卫。
萧离说:“几个人就行。”
洪明说:“怕是厉王今天有动作,他或许不敢拿皇上怎么样,但怕他对王爷……”
“今天,是新皇立威的日子,要低调。”萧离说:“有时候,要把头低下,才能走出困住自己的屋子。”
众臣早已到了宫门。当今的朝臣,以武威侯和莫雨修为。一个是当朝国丈,一个是先帝宠臣。
萧离明白:就算厉王把满朝文武都换作自己的亲信,那又能怎样呢。这是朝廷,皇权至上,谁会给你来举手表决那一套。况且这一群朱紫大员,还不如山贼讲义气。党争之时,能站在你一边。可那是党争,他们的老板终归是皇帝,不会帮着你去和皇帝争。
厉王所恃,不过是城外五万京畿大营。但那不是你的私兵,靠着威望和几个亲信,真能为自己用?若论军中威望,抛开不问政事的明将军,谁能比得上武威侯的父亲,老武威将军呢?
厉王若是连这一点也想不明白,不能说蠢,而是没有谋大事的才智。
萧离下了马,重臣纷纷问安。莫雨修很是客气,做足了臣子的礼节,却也没有再多表示。萧离心想:女人,果然能让一个男人变的不理智。
武威侯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离京?”
“我是藩王。”萧离说:“不奉诏,不得离藩地。无旨意,不得离京城。”
武威侯皱眉:“可以让花惜离开。大丧百日,就是皇帝大婚。若是花惜在,免不得有人说嘴……”
到了今日,父女之情还是比不过那张脸面。这倒是个让花惜离京的由头。于是说:“好吧,今日朝上,我会请辞离开京城。”
话刚说完,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厉王领着五百私兵,意气风的涌过来。那感觉不像是来上朝,倒像是来闯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