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有些居民来厨神斋并不为吃饭只是想蹭蹭空调暖风,如果不是早上和中午的高峰时间段杜明贤也不介意,只是嘱咐他们说话小点声另外别玩什么扑克、麻将之类的,毕竟刚做好的牛肉面里突然吃出张“东风”,食客、玩麻将的和杜明贤三方都觉得糟心!
当然,这些“蹭客”的钱能赚还是要赚一些的,杜明贤每天清早都熬了两大锅粥,也就是荷叶绿豆粥、八宝粥、牛肉蛋花粥之类的,虽然不比之前专门做粥要上心,但带着十足暖意的香气扑鼻,以及3~5元一碗的亲民价格,还是能撬开许多街坊比“真理之口”还紧还硬的钱包!
“麻烦来碗薏米红豆粥!”
走进来的是位4o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已经十分寒冷的初冬时节仍穿着单薄的衬衫,形容枯槁,面容憔悴,深陷的眼窝下有重重的黑眼圈,虽没有流浪汉那般窘迫但也十分寒酸。杜逸舟看清来者,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利索地去盛粥,而是小心谨慎地问道:“5元,您这次准备用什么来付账?”
“用一诗!”来人如同打了鸡血般,一改刚才的失魂落魄,大声朗诵道:“有梦不嫌晚,无梦负光阴;焚膏以继晷,名利身后抛!”
念完后,男人一脸期待的神情:“如何?”
杜逸舟尴尬地笑笑:“我不懂这个,去问老板吧!”
既然被搬出来了,杜明贤只好走过来亲自盛了粥递过去,却在男人即将接过时顿了下动作:“丑话说在前:这碗粥不是对你那所谓的‘诗’鼓励,而是希望你喝完它能脚踏实地去找份工作!”
男人愣住了:“我的诗写得不好吗?”
“很烂,没有任何文采底蕴可言,打油诗起码还押韵,你刚才基本就是说了2o个毫无意义的字!”
男人没有接过粥,而是红着眼眶转身就走:“哼,我再穷都不受嗟来之食!”
“别嘴硬,看你脸色估计昨天和前天又都是吃方便面吧?年关将近,你这样子你老婆可是会担心的!”
“我去,他这样的竟然有老婆!?”厨房里传来周徽成的吐槽。
“不只是老婆,还是位温柔贤惠,辛苦只身一人在都平京打工赚钱养家的好老婆!你可不能总是软饭硬吃负了人家!”
男人气不过,争辩道:“我也不是在无所事事坐吃等死,而是在为了梦想而奋斗!是世人包括你们都不懂得欣赏我写的诗!我向各个杂志社投了1oo多次稿可无一例外都被退回了!!”
“那就说明你真的没有写诗的天分,自以为的怀才不遇其实只是故步自封、闭门造车!踏踏实实去找份正经工作吧,挣多少都是挣,和你老婆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个厨子懂什么梦想?每天只会赚钱活得像具行尸走肉一样!”
“你自己照照镜子,咱俩谁更像行尸走肉?”
“我指的是精神上的!哼,跟你说不通,我走了!再也不来了!”
“别走啊,我还等着赚你那-6元呐!”
杜逸舟纳闷:“不是-5元吗?”
“我骂了他这么久耽误我做面,难道还不值1元?”
男人不愿再听嘲讽,迈着寒酸又高傲的步伐离开了。
“按照平时的剧情走向,不该是你各种好言相劝,然后他痛改前非吗?”杜逸舟半调侃半认真地问道。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可哥你平时也不是这么刻薄的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老婆是个好人,一心一意跟着他光吃苦了,为了老公所谓的梦想每次见她都比上次更憔悴更消瘦,才不到4o就半头的白了!”
“真是不负责任的男人!要我是老板就直接把他轰出去,根本不会跟他废话!”
“要真是每天打游戏看直播的我当然不会多费口舌,但他是真的有在努力,投稿的次数只会比1oo多不会少。”
“可迄今为止还不是都失败了,他确实没有天分!”
“有天分又如何?写诗本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事情,平日里工作学习之余消遣还好,靠它吃饭纯属痴人说梦!”
“这倒是,已经很少听说什么名诗人、名作家了。”
“行啦,休息够了,我得回去做面了,你也去招呼客人吧!”
男人的事情只是杜明贤休息时的小插曲,大多数人都怀着遥不可及的梦,但也都纷纷被现实所击垮,像男人如此执拗的倒是少见。
“滚!吃不起就别在这里碍眼,嘟嘟囔囔什么啊!?”
隔壁的包子铺传来周老板的吼声,应该是生了相同的事情。杜明贤瞥了一眼男人垂头丧气的身影,不再理会,回厨房去了。
“你个厨子懂什么梦想?每天只会赚钱活得像具行尸走肉一样!”
杜明贤手上的动作一顿,正在往这边装切好萝卜片的周徽成差点把东西倒在地上!
“怎么搞的,碗都拿不稳!?”
“抱歉,我走神了…”
“让我猜猜:你和你女朋友闹矛盾了?”
“这是你第一个猜到的?”
“当然不是,我知道是为了刚才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梦想家!”
“梦想家,曾几何时的褒义词如今基本是个贬义词了。有梦想不是错,像莹莹、墨熙、亦婕他们就在实现梦想的路上努力着,很耀眼。”
“你说的这仨都有钱啊,有钱就有去追逐梦想的资本,美国有个太有钱的老头这不都当上总统了嘛!”
“呵呵,是啊。”
“我们这些人就算了,不脚踏实地最后就是沦落到那样的下场——”周徽成指着厨房后窗,果然是刚才那位“诗人”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啃一块奶油蛋糕,应该是甜儿施舍给他的。
有歌的歌词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可看到男人的落魄样子实在是离“了不起”差距甚远。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确实略显单调无味,现在抻面对杜明贤来说都已经是肌肉记忆的机械动作,甚至根据贝塔猫的说法自己晚上睡觉时都会下意识地做抻面的动作…
无妨。宁愿做一具吃饱穿暖的行尸走肉,也不愿当一个拖累他人的“梦想家”——他自己也该清楚那只是在逃避现实的辛劳,可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只有他自己说的算。